与山巨源绝交书的译文?

译文:
嵇康谨启:过往您曾在山嵚面前称说我不愿出仕的意志,我常说这是知己的话。但我感到希奇的是您对我还不是非常熟悉,不知是从哪里得知我的志趣的?前年我从河东回来,显宗和阿都对我说,您以前企图要我来接替您的职务,这件事情虽然没有实现,但由此知道您以往并不了解我。您遇事善于应变,对人赞扬多而指责 少;我性格直爽,心胸狭隘,对很多事情不能忍受,只是偶然跟您交上朋友罢了。近来听说您升官了,我感到十分忧愁,恐怕您不好意思独自做官,要拉我充当助手,正像厨师羞于1个人做菜,要拉祭师来帮忙1样,这等于使我手执屠刀,也沾上1身腥臊气味,所以向您陈说1下可不可以这样做的道理。
我从前读书的时候,听说有1种既能兼济天下又是耿介孤直的人,总认为是不可能的,现在才真正信赖了。性格决定有的人对某些事情不能忍受,真不必牵强。现在大家都说有1种对任何事情都能忍受的通达的人,他们外表上跟1般世俗的人没有两样,而内心却仍能保持正道,能够与世俗同流合污而没有悔恨的心绪,但这只是1种空话罢了。老子和庄周都是我要向他们学习的人,他们的职位都很低下;柳下惠和东方朔都是通达的人,他们都安于贱职,我哪里敢轻视议论他们呢!又如孔子主张博爱无私,为了追求道义,即使往执鞭赶车他也不会感到惭愧。子文没有当卿相的愿看,而3次登上令尹的高位,这就是君子想救世济民的心意。这也是前人所说的在显达的时候能够兼善天下而始终不改变自己的意志,在失意的时候能够独善其身而内心不觉得苦闷。从以上所讲的道理来看,尧、舜做皇帝,许由隐居山林,张良辅助汉王朝,接舆唱着歌劝孔子回隐,彼此的处世之道是1致的。看看上面这些人,可以说都是能够实现他们自己志向的了。所以君子表现的行为、所走的道路虽然各不相同,但同样可以达到相同的目标,顺着各自的本性往做,都可以得到心灵的回宿。所以就有朝廷做官的人为了禄位,因此进而不出,隐居山林的人为了名誉,因此往而不返的说法。季札推崇子臧的高贵情操,司马相如喜欢蔺相如的气节,以托付 自己的志向,这是没有方法 可以牵强改变的。每当我读尚子平和台孝威传的时候,对他们十分赞颂和钦慕,经常想到他们这种高贵的情操。再加上我年轻时就失往了父亲,身体也比较瘦弱,母亲和哥哥对我很娇宠,不往读那些修身致仕的经书。我的性情又比较懒散散漫,筋骨迟钝,肌肉松懈,头发和脸经常1月或半月不洗,如不感到特殊发闷发痒,我是不情愿洗的。小便经常忍到使膀胱发胀得几乎要转动,才起身往便。又因为放纵过久,性情变得孤傲散漫,行为简慢,与礼法相违犯,懒散与高傲却相辅相成,而这些都受到朋辈的宽容,从不加以责怪。又读了《庄子》和《老子》之后,我的行为更加放任。因此,追求仕进荣华的热情日益减弱,而放任率真的本性则日益加强。这像麋鹿1样,如果从小就捕捉来加以驯服培育,那就会服从主人的管教约束;如果长大以后再加以束缚,那就1定会疯狂地乱蹦乱跳,企图摆脱羁绊它的绳索,即使赴汤蹈火也在所不顾;虽然给它带上金的笼头,喂它最精美的饲料,但它还是强烈思念着生活惯了的繁茂树林和丰美的百草。
阮籍嘴里不议论别人的过失,我常想学习他但没有能够做到;他天性淳厚超过1般人,待人接物毫无侵害之心,只有饮酒过度是他的缺点。以致因此受到那些保护礼法的人们的进攻,像仇人1样的憎恨他,幸亏得到了大将军的保护。我没有阮籍那种天赋,却有高傲懒散的缺点;又不懂得人情世故,不能随机应变;缺少万石君那样的谨慎,而有直言不知忌讳的毛病。倘若长久与人事接触,得罪人的事情就会天天发生,虽然想避掉灾祸,又怎么能够做得到呢?还有君臣、父子、夫妻、兄弟、朋友之间都有1定的礼法,国家也有1定的法度,我已经考虑得很周全了,但有7件事情我是1定不能忍受的,有两件事情是无论如何不可以这样做的:我喜欢睡懒觉,但做官以后,差役就要喊我起来,这是第1件我不能忍受的事情。我喜欢抱着琴随意边走边吟,或者到郊外往射鸟钓鱼,做官以后,吏卒就要经常守在我身边,我就不能随意行动,这是第2件我不能忍受的事情。做官以后,就要端端正正地坐着办公,腿脚麻痹也不能自由活动,我身上又多虱子,1直要往搔痒,而要穿好官服,迎拜上级官长,这是第3件我不能忍受的事情。我向来不善于写信,也不喜欢写信,但做官以后,要处理很多人间世俗的事情,公文信札堆满案桌,如果不往应酬,就触犯礼教失往礼仪,倘使牵强应酬,又不能持久,这是第4件我不能忍受的事情。我不喜欢出往吊丧,但世俗对这件事情却非常重视,我的这种行为已经被不肯原谅 我的人所怨恨,甚至还有人想借此对我进行中伤;虽然我自己也警觉到这1点而责怪自己,但是本性还是不能改变,也想抑制住自己的本性而随顺世俗,但违犯本性又是我所不情愿的,而且最后也无法做到像现在这样的既不遭到罪责也得不到赞扬,这是第5 件我不能忍受的事情。我不喜欢俗人,但做官以后,就要跟他们在1起办事,或者宾客满坐,满耳嘈杂喧闹的声音,处在吵吵闹闹的污浊环境中,各种千奇百怪的花招伎俩,整天可以看到,这是第6件我不能忍受的事情。我生就不耐烦的性格,但做官以后,公事繁忙,政务整天萦绕在心上,世俗的交往也要化费很多精力,这是第7件我所不能忍受的事情。还有我经常要说1些非难成汤、周武王和轻视周公、孔子的话,如果做官以后不停止这种议论,这件事情总有1天会张扬出往,为众人所知,必为世俗礼教所不容,这是第1件无论如何不可以这样做的事情。我的性格倔强,憎恨坏人坏事,说话轻率放肆,直言不讳,碰到看不惯的事情脾气就要发作,这是第2件无论如何不可以这样做的事情。以我这种心胸狭隘的性格,再加上上面所说的9种毛病,即使没有外来的灾祸,自身也1定会产生病痛,哪里还能长久地活在人世间呢?又听道士说,服食术和黄精,可以使人长寿,心里非常信赖;又喜欢游山玩水,欣赏大自然的鱼鸟,对这种生活心里感到很兴奋;1旦做官以后,就失往了这种生活乐趣,怎么能够丢掉自己乐意做的事情而往做那种自己恐惧做的事情呢?
人与人之间相互成为好朋友,重要的是要了解彼此天生的本性,然后成全他。夏禹不强迫伯成子高出来做官,是为了成全他的节操;孔子不向子夏借伞,是为了掩饰子夏的缺点;近时诸葛亮不逼迫徐庶投奔蜀汉,华歆不硬要管宁接受卿相的位子,以上这些人才可以说始终如1,是真正相互了解的好朋友。您看直木不可以做车轮,曲木不能够当椽子,这是因为人们不想委屈它们原来的本性,而让它们各得其所。所以士、农、工、商都各有自己的专业,都能以达到自己的志向为快乐,这1点只有通达的人才能理解,它应该是在您意料之中的。不能够因为自己喜爱华贵 的帽子,而牵强越地的人也要往戴它;自己嗜好腐烂发臭的食物,而把死了的老鼠来喂养鸳雏。我近来正在学习养生的方法,正疏远荣华,放弃 美味,心绪清静恬淡,追求“无为”的最高境域。即使没有上面所说的“9患”,我尚且不屑1顾您所爱好的那些东西。我有心闷的毛病,近来又加重了,自己想象 ,是不能忍受所不乐意的事的。我已经考虑明确,如果无路可走也就算了。您不要来委屈我,使我陷于走投无路的绝境。
我刚失往母亲和哥哥的欢爱,时常感到悲伤。女儿才十3岁,男孩才8岁,还没有成人,而且经常生病。想到这些就十分悲恨,真不知从何说起!我现在但愿能过平淡清寒的生活,教诲好自己的孩子,随时与亲朋好友叙说辞别 之情,谈谈家常,饮1杯淡酒,弹1曲琴,这样我的愿看就已经称心了。倘使您纠缠住我不放,不过是想为朝廷物色人,使他为世所用罢了。您早知道我放任散漫,不通事理,我也以为自己各方面都不及如今在朝的贤能之士。如果以为世俗的人都喜欢荣华富贵,而唯独我能够离弃它,并以此感到兴奋;这样讲最接近我的本性,可以这样说。假使是1个有高才大度,又无所不通的人,而又能不求仕进,那才是可贵的。像我这样经常生病,想远离世事以求保全自己余年的人,正好缺少上面所说的那种高贵品行,怎么能够看到宦官而赞扬他是守贞节的人呢!倘使急于要我跟您1同往做官,想把我招往,经常在1起欢聚,1旦来逼迫我,我1定会发疯的。若不是有深仇大恨,我想是不会到此地步的。山野里的人以太阳晒背为最愉快的事,以芹菜为最美的食物,因此想把它献给君主,虽然出于1片至诚,但却太不切合实际了。期看您不要像他们那样。我的意思就是上面所说的,写这封信既是为了向您把事情说清楚,并且也是向您辞别 。嵇康谨启。
